☆34.第三十四章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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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三十四章
看臺上。
路安安不管三七二十一，直接抓住了距離她最近的一名身穿青滇宗道服的弟子袖袍，神情格外緊張地問道。
“請問，你認識那個劉生嗎，他的修為水平怎麽樣呀”
其實按照路安安平時怯生生的性子，就算借給她一萬個膽子，她也做不出和完全不認識的人說話這種事情來。
更何況對方還是在幾個時辰前同元仙宗劍拔弩張過的青滇宗弟子。
但這關系到比試臺上的顧瓏到底會不會有危險，路安安沒法，只得鼓起勇氣邁出第一步。
畢竟，雖然交流大會的抽簽有保護機制，被抽中的兩人修為差距不會超過三階，但築基期和練氣期的修士之間終究有道難以跨越的鴻溝。
萬一那劉生是築基期的修士的話，以顧瓏現在堪堪練氣八階的修為……
路安安不敢再往下細想。
所幸被路安安問住的那名青滇宗的女弟子比她想象中還要友善許多。
非但沒有在意路安安是元仙宗弟子的身份，還有問必答道: “認識呀。”
“他是跟我同年進青滇宗的，至於修為嘛，如果我沒有記錯的話，應該正好在交流大會前夕就突破了築基。”
見路安安的表情瞬間就垮了下去，女弟子“啊呀”一聲，心下隱約有了猜測。
她試探性地問道: “臺上那位女孩子莫非還不到築基”
路安安哭喪著一張臉，緩慢地點了點頭。
想法得到應證，女弟子的語氣裏不由得多了幾分同情。
“那可壞了，怪不得劉生一副勝券在握的樣子呢。”
餘光瞥及路安安此時已經絕望了的表情，女弟子連忙寬慰道。
“不過你也不用太過擔心啦，就算真的打不過的話，那女孩子照樣還是可以認輸——”
女弟子的話音尚未落地，比試臺上突然爆發出一聲驚天巨響，同時伴隨著一聲淒厲哀嚎。
突如其來的動靜令路安安和女弟子皆是一驚，頓時緊張地扭頭看向比試臺的方向。
只見透明的四方結界裏煙塵四起，令人一時無法看清場上的情形。
路安安一眨不眨地盯著煙塵裏隱約透出的縹緲人影，心直接懸在了嗓子眼上。
她悄悄攥緊了拳頭，同時默默在心裏下定決心。
萬一顧姐姐被劉生這一擊重創到連話都說不出來了，那她就去找裁決長老幫顧姐姐認輸。
總之，什麽都比不上顧姐姐的安全重要!
正這樣想著，那些煙塵終於漸漸散了開來。
只見顧瓏仍好生生地站在原地，那些白色氣流乖巧親昵地懸停在她身側，水紅色的蝴蝶結發帶與風糾纏，肆意飄揚。
而劉生卻像是被什麽東西給硬生生地甩飛了出去，落點離結界邊緣只差分毫之距。
他鼻青臉腫地摔在地上，面部五官早已痛得扭曲變形，只能通過來回打滾來緩解身上的疼痛，看上去狼狽又滑稽。
將這一幕盡收眼底的女弟子: “……”
她沈默了很長一段時間，然後一言難盡地轉頭看向路安安，欲言又止。
“你，管這叫不到築基”
敢情她擔心了半天，到頭來才發現是自己擔心錯人了。
路安安同樣看呆住了，嘴巴微微張大，好半天才憋出一句。
“……你信我，我真沒騙你。”
她每天都跟著顧瓏一起上下課，顧瓏的實力水平如何，她再清楚不過。
顧姐姐的修為分明就是還不到築基啊。
與此同時，比試臺上。
顧瓏居高臨下地睨著劉生此時狼狽不堪的模樣，密音入耳，語氣要多誠懇有多誠懇。
“你再往外滾滾，可就要滾出結界的範圍了哦。”
聽起來像是一句再友善不過的提醒，落在劉生的耳朵裏，卻更像是一種另類的挑釁。
他何曾在這麽多人面前丟過面子，不由得喘著粗氣，咬牙切齒道。
“臭丫頭片子，我要宰了你!”
說罷，幹脆利落地拔出背後大刀，忍著渾身劇痛朝顧瓏沖了過去。
顧瓏並無躲閃之意，反而從容地擡起右手，五指微張。
絲絲縷縷的白色靈氣便順著她潔凈蔥白的指尖，與劉生對沖而去。
劉生下意識地豎起大刀擋在身前，很快卻詫異地發現，那些靈氣一改先前迅猛的攻勢，剛碰到大刀刀面，便猶如春風化雨一般，自行消融掉了。
這個情況遠在劉生的預料之外，他僵在原地，不知所措地等了又等。
發現自己的刀並未受到任何影響後，才放肆地大笑出一聲來。
“我當你個小丫頭片子有多少能耐，看來也不過如此啊。”
劉生再度舉起大刀，可過了一兩息，他忽地察覺到了不對勁。
他持刀的手莫名開始劇痛不止，表面上看起來一點事沒有，內裏卻好似有千萬只螞蟻在爬，瘋狂撕咬啃食著他的經脈。
劉生是名刀修，手比自個兒的命還要重要的刀修。
而這顧瓏分明是想毀了他的手。
意識到這一點的劉生一驚，登時憤然地看向顧瓏。
“你對我做了什麽”
“嗯”顧瓏眨了眨眼，好不無辜， “我有對你做什麽嗎”
都這種時候了，還擱這兒裝傻!
劉生急了，雙眼猩紅怒道: “你瘋了嗎，交流大會有規定，切磋交流向來都是點到為止，不可傷人性命，你敢違背規則不成”
“是這樣子的麽”雪白色的靈氣滯了一瞬。
見狀，劉生心下一喜。
果然，小丫頭片子還是太年輕了，隨便一嚇就能被輕輕松松給唬住。
劉生正打算趁著這個間隙反攻，卻見顧瓏朝他勾了勾唇，充滿歉意地說道。
“不好意思噢，裁決長老講規則的時候我在睡覺，完全沒有聽到誒。”
言外之意就是，不知道的東西就不用遵守了。
“更何況，剛剛說要宰了我，傷人性命的，是你才對吧”
看著少女天真爛漫的笑容，劉生心道不妙。
果然，那見了鬼的靈氣覆又沖他而來。
劉生不敢再正面迎上，生怕又重蹈覆轍。
於是先閃身避開直直朝他襲來的靈氣，同時大喝一聲，揮刀從側面直逼顧瓏。
然而那些靈氣卻像是在他身上下了追蹤符似的，與他擦肩而過後，立馬又掉頭攻了回來。
想要再躲肯定是來不及了，劉生咬咬牙，在被靈氣擊中之前，奮力向前揮出了一道刀氣。
目標是，顧瓏的腳踝。
兩人此時的距離逼得很近，這刀氣基本上必中無疑。
劉生的臉上不由得浮現出了一抹病態到近乎癲狂的笑容。
既然顧瓏想毀了他的手，那她也別想好過。
雖然不知道這臭丫頭施是的何種邪門的術法，但幾番交手下來，他確定顧瓏的修為只有練氣無疑。
就憑練氣期修士那孱弱的身體素質，絕對不可能承受得了他這一擊。
但——
那刀氣的確命中了顧瓏的腳踝，血色漸漸滲透了雪白鞋襪，宛如漫天雪地裏盛放了朵朵血花。
可顧瓏的臉上卻沒有出現任何劉生希望看到的，與他一樣痛苦的表情。
她只是低下纖長眼睫，似三歲孩童初見糖葫蘆時，歪著腦袋，用好奇探尋的目光端詳了一會兒自己受傷的地方。
幾息後，便若無其事地重新擡起了頭來，那些靈氣再次聚集躍動在她指尖，蓄勢待發。
至此，劉生扭曲的表情中終於出現了一絲崩潰的裂痕: “這，這怎麽可能”
哪有人受了傷之後，連眼睛都不帶眨一下的她都感覺不到痛嗎
這他還打個雞毛啊。
劉生想也不想便扭頭看向裁決席，正要開口認輸，卻突然驚恐地發現，他連一個音節都發不出來了。
轉頭，顧瓏已笑瞇瞇地一步步朝他走來。
她分明沒有開口說話，也沒有用密音入耳，但劉生莫名覺得，自己好像讀懂了她的意思。
[既然狗嘴裏吐不出象牙來，那就索性不要再說話好了。]
越來越多的靈氣滲透進劉生的身體裏，看起來像是顧瓏的攻擊對身為築基期修士的劉生完全不起作用。
只有劉生自己知道，他的雙手早已筋脈寸斷，那些靈氣甚至已經開始撕咬起他的血肉來。
伴隨著“錚——”的一聲悶響，劉生手裏的大刀霍然落地。
看臺上的人不知道究竟發生了什麽，對於他們來說，除了顧瓏的腳踝被劉生所傷之外，整場比試下來，都看得人雲裏霧裏。
不過人盡皆知的一點是，對於一名刀修而言，武器離手，就是輸的象征。
更何況顧瓏已閃身來到劉生跟前，微微俯下了身來。
看起來像是要趁著劉生毫無還手之力的空檔，徹底終結掉這場莫名其妙的比試。
就在所有人都以為這場勝利已經非顧瓏莫屬的時候，令人意想不到的一幕發生了。
只見直起身來的少女忽然擡起了手，向臺上的裁決長老示意。
“請問，現在我可以認輸了嗎”
-
夕陽隱去最後一點餘暉，皓月慢慢爬上枝頭。
好不容易從交流大會上離場，小龍迫不及待地趕回到東軒閣: “祁白師兄。”
兩個房間裏都沒找到想見的人，小龍凝起眉心，毫不猶豫地推門而出，轉頭打算去禁閉室撈人。
未曾想險些與一個堅實硬朗的胸膛迎面撞個滿懷。
那人的反應更快，先一步擡手擋在小龍額前，替她免去了這一遭。
停留在額心的觸感微涼，同時帶起一陣攜有清淡冷杉香的風。
嗅到熟悉的味道，小龍眉心驟松。
雙手立馬覆上顧祁白的大掌，輕輕往下一扒拉，一雙靈動有神的剪水秋瞳就這樣露出來，彎翹著的眼角眉梢瞬間染上明艷笑意。
“祁白師兄!你沒事吧”
她握著顧祁白的手，將將停在自己的唇前。
說話間，溫熱的呼吸便直接打在了顧祁白的掌心間，似有柔軟羽毛拂過，惹出的癢意很難不令人浮想聯翩。
顧祁白神色自若地垂斂下眸子，濃密的鴉睫覆在眼瞼之上，落下一片陰翳。
他手掌順勢而下，撫上小龍面頰，很自然地捏了捏。
“我能有什麽事”
小龍歪頭，熟稔地蹭蹭顧祁白的大手: “那個青林禾不是要挑戰你麽”
“我不是也已經認輸了”顧祁白勾唇反問道，散漫笑意卻不達眼底。
“倒是小龍你——”
一邊說著，顧祁白掌心後移，手扶在少女後頸，墨黑色靈氣瞬間親昵地纏上去，乍一看，就像是與小龍的烏發融為了一體。
他微瞇了下眼，幽深眸光落在小龍略微有些蒼白的臉上: “靈氣怎的變得這麽薄弱了”
甚至身上還多了縷別人的靈氣氣息。
小龍渾不在意地摸摸鼻尖: “噢，我正想和你說這個呢。”
“我被抽簽選中，跟青滇宗的人打了一場。”
“本來想跟祁白師兄你一樣直接認輸的，但是那人出言不遜，我聽著實在生氣，索性就把他給教育了一頓。”
“不過我聽說交流大會的勝場數會影響最後的結果，所以把那人打倒之後，我就直接認輸了。”
“這樣的話，既教訓了那個人，也沒讓元仙宗的人撈到任何好處，怎麽樣祁白師兄，我是不是很聰明”
小龍雙眸亮亮，滿眼寫著“要誇誇”三個字。
顧祁白沒有回答。
他沈默地牽過小龍的手，與之十指相扣，冰冰涼涼的靈氣便沒進小龍的肌膚裏，並迅速傳至四肢百骸。
就這樣輸送了好一會兒靈氣，顧祁白才低聲開口問道: “這樣會不會不舒服”
“不會呀。”紅潤血色漸漸浮上小龍面頰，她懶洋洋地打了一個哈欠，將睡不睡的姿態宛如一只慵懶的貓兒。
“舒服得我都想直接睡一覺了。”
她很久沒有像今天這樣毫無節制地透支過靈氣了，按理說，想要恢覆到全盛狀態的話，得穩定吸收個日月精華好幾天。
不過，現下有顧祁白幫她，那就是另外一碼事了。
嗚。
擺爛真好。
顧祁白真好。
“是我們小龍本來就想睡覺吧。”顧祁白終於輕笑了聲。
他並不懷疑，如果不是他現在還在給小龍輸送靈氣，這小貓兒估計早就化作一只樹袋熊掛他身上，毫不設防地睡過去了。
小龍彎眼笑笑，也不替自己反駁。
她不忘體貼地拍拍顧祁白: “祁白師兄，你不用一直幫我傳的，你自己也才築基，沒有多少靈力。我現在都已經感覺好多啦。”
回答她的是一刻不停，源源不斷湧入她體內的靈氣。
靈氣通常都像主人，可當顧祁白的靈氣漫過小龍的經脈時，給人的感覺卻是暖洋洋的。
舒服得像是冬日雪地裏的一簇篝火，寒涼雨夜裏的一豆紅燭。
小龍索性不再說話了，心安理得地接受起顧祁白的幫助。
不知過去了多久，就在小龍睡意漸濃時，忽聽顧祁白低沈微涼的嗓音落在耳側。
“怎麽受傷了”
聞言，小龍昏昏沈沈的腦袋倏地清醒，她睜開眼，順著顧祁白的視線望去。
鞋襪上的血跡早已幹涸，小龍楞了楞才回想起這傷究竟是怎麽來的: “噢，這個啊。”
“是我適才跟人比試的時候不小心傷到的。”
顧祁白盯著那一處惹眼的紅，似浸了墨的深邃眸底漸漸蒙上一層冷意。
語氣倒是依舊溫溫柔柔的: “疼嗎”
小龍頗為認真地感受了下。
“剛剛沒什麽感覺，不過經祁白師兄你這麽一說，好像又有那麽一點點疼了。”
小龍怕疼，所以哪怕確信在儲物袋裏諸多寶貝的加持下，劉生絕對不可能是她的對手，也提前服用了麻神丸。
她深知麻神丸的神奇功效，以至於在那道刀氣沖她而來時，她壓根躲都懶得躲。
只是現在藥效差不多過去了，皮肉被刀氣硬生生割破的痛意自然也就慢慢回湧了上來。
“不過沒關系——”這點痛她還是可以忍受的。
小龍來不及說完，忽地淩空。
是顧祁白托著她的臀部，將她整個人輕輕抱了起來。
小龍始料未及，連忙伸手環住顧祁白的脖頸，躍動的心跳不自覺快了幾分。
這樣的姿勢下，她勉強能比顧祁白高出小半個頭來。
低頭，映入眼簾是的顧祁白清俊冷絕的眉眼，男人的薄唇微微抿著，令他身上那似有若無的淡漠疏離感更重了幾分。
小龍眨巴眨巴眼，後知後覺地意識到似乎有哪裏不太對勁。
她慢慢俯身湊到顧祁白耳邊，小小聲地問道。
“祁白師兄，你是不是不太高興呀”
不知是少女呼在耳邊的熱氣惹得人心癢，還是怕她會不小心從身上掉下去，顧祁白扶在少女背間的手收緊了些。
他沒有回答，抱著小龍徑直進了屋內。
將人穩穩放到椅子上坐好後，顧祁白單膝跪在小龍面前，極輕極慢地褪去了沾了血的鞋襪。
再握住小龍白皙的腳踝，放到了自己另一邊的膝蓋上面。
他向小龍攤手。
小龍沒明白: “什麽”
“逍遙散。”
小龍這才恍然。
和給自己上藥時的百般敷衍不同，顧祁白接過藥瓶，密黑的睫羽低低垂著。
白色粉末輕輕灑在小龍腳上的傷處，一寸一寸，塗得格外仔細。
將藥粉全部抹勻之後，顧祁白又俯身靠近傷口處，極其輕柔地往上面吹了吹氣。
就像很久很久以前，他曾對小龍做過的那樣。
做完這一切，顧祁白才語氣隨意地提起: “小龍可還記得，和你打的那人叫什麽名字”
小龍很喜歡顧祁白幫她呼呼傷口時留下的微涼感覺，她坐在椅子上，繾綣困意再度襲來。
自然也就沒做他想: “唔，沒記錯的話，應該是叫什麽劉生。”
顧祁白聽後神色自若，只回以淡淡一聲“好”，仿佛這真的只是他的隨口一問罷了。
他站起身來，將藥瓶放到一邊，順手揉了揉小龍的腦袋: “藥上完了，小龍先休息一會兒吧。”
“我出去一趟，有些事要處理。”
“什麽事呀，”小龍困惑地眨眨眼， “都這麽晚了，不能留到明天再說麽”
去會會某個不要命的東西。
這話自然只留存在顧祁白心裏，沒有直接說出來。
他答非所問道: “小龍覺得，昨晚那只燒鵝的味道可還過得去”
“豈止是過得去。”小龍的註意力瞬間就被這短短的一句話轉移。
她眼睛亮亮，毫不吝嗇自己的誇獎: “又香又嫩，汁水也多，可好吃啦。”
“是麽”顧祁白彎唇輕笑了下。
提及吃的時，小龍永遠都是這樣一副鮮活的模樣。
他逗小貓兒似的勾勾小龍下巴，狹長的桃花眼裏蘊著足以令人沈溺的溫柔。
同時也很好地掩蓋住了潛藏在那眸底的森冷寒意。
顧祁白捏住小龍的下巴，順勢向上擡起，而後在那雙殷紅的柔軟唇瓣上落下了蜻蜓點水的一吻。
“那小龍且等我一會兒，我很快就解決完了。”
“屆時再帶一只回來給小龍解解饞，可好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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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請問，你認識那個劉生嗎，他的修為水平怎麽樣呀”
其實按照路安安平時怯生生的性子，就算借給她一萬個膽子，她也做不出和完全不認識的人說話這種事情來。
更何況對方還是在幾個時辰前同元仙宗劍拔弩張過的青滇宗弟子。
但這關系到比試臺上的顧瓏到底會不會有危險，路安安沒法，只得鼓起勇氣邁出第一步。
畢竟，雖然交流大會的抽簽有保護機制，被抽中的兩人修為差距不會超過三階，但築基期和練氣期的修士之間終究有道難以跨越的鴻溝。
萬一那劉生是築基期的修士的話，以顧瓏現在堪堪練氣八階的修為……
路安安不敢再往下細想。
所幸被路安安問住的那名青滇宗的女弟子比她想象中還要友善許多。
非但沒有在意路安安是元仙宗弟子的身份，還有問必答道: “認識呀。”
“他是跟我同年進青滇宗的，至於修為嘛，如果我沒有記錯的話，應該正好在交流大會前夕就突破了築基。”
見路安安的表情瞬間就垮了下去，女弟子“啊呀”一聲，心下隱約有了猜測。
她試探性地問道: “臺上那位女孩子莫非還不到築基”
路安安哭喪著一張臉，緩慢地點了點頭。
想法得到應證，女弟子的語氣裏不由得多了幾分同情。
“那可壞了，怪不得劉生一副勝券在握的樣子呢。”
餘光瞥及路安安此時已經絕望了的表情，女弟子連忙寬慰道。
“不過你也不用太過擔心啦，就算真的打不過的話，那女孩子照樣還是可以認輸——”
女弟子的話音尚未落地，比試臺上突然爆發出一聲驚天巨響，同時伴隨著一聲淒厲哀嚎。
突如其來的動靜令路安安和女弟子皆是一驚，頓時緊張地扭頭看向比試臺的方向。
只見透明的四方結界裏煙塵四起，令人一時無法看清場上的情形。
路安安一眨不眨地盯著煙塵裏隱約透出的縹緲人影，心直接懸在了嗓子眼上。
她悄悄攥緊了拳頭，同時默默在心裏下定決心。
萬一顧姐姐被劉生這一擊重創到連話都說不出來了，那她就去找裁決長老幫顧姐姐認輸。
總之，什麽都比不上顧姐姐的安全重要!
正這樣想著，那些煙塵終於漸漸散了開來。
只見顧瓏仍好生生地站在原地，那些白色氣流乖巧親昵地懸停在她身側，水紅色的蝴蝶結發帶與風糾纏，肆意飄揚。
而劉生卻像是被什麽東西給硬生生地甩飛了出去，落點離結界邊緣只差分毫之距。
他鼻青臉腫地摔在地上，面部五官早已痛得扭曲變形，只能通過來回打滾來緩解身上的疼痛，看上去狼狽又滑稽。
將這一幕盡收眼底的女弟子: “……”
她沈默了很長一段時間，然後一言難盡地轉頭看向路安安，欲言又止。
“你，管這叫不到築基”
敢情她擔心了半天，到頭來才發現是自己擔心錯人了。
路安安同樣看呆住了，嘴巴微微張大，好半天才憋出一句。
“……你信我，我真沒騙你。”
她每天都跟著顧瓏一起上下課，顧瓏的實力水平如何，她再清楚不過。
顧姐姐的修為分明就是還不到築基啊。
與此同時，比試臺上。
顧瓏居高臨下地睨著劉生此時狼狽不堪的模樣，密音入耳，語氣要多誠懇有多誠懇。
“你再往外滾滾，可就要滾出結界的範圍了哦。”
聽起來像是一句再友善不過的提醒，落在劉生的耳朵裏，卻更像是一種另類的挑釁。
他何曾在這麽多人面前丟過面子，不由得喘著粗氣，咬牙切齒道。
“臭丫頭片子，我要宰了你!”
說罷，幹脆利落地拔出背後大刀，忍著渾身劇痛朝顧瓏沖了過去。
顧瓏並無躲閃之意，反而從容地擡起右手，五指微張。
絲絲縷縷的白色靈氣便順著她潔凈蔥白的指尖，與劉生對沖而去。
劉生下意識地豎起大刀擋在身前，很快卻詫異地發現，那些靈氣一改先前迅猛的攻勢，剛碰到大刀刀面，便猶如春風化雨一般，自行消融掉了。
這個情況遠在劉生的預料之外，他僵在原地，不知所措地等了又等。
發現自己的刀並未受到任何影響後，才放肆地大笑出一聲來。
“我當你個小丫頭片子有多少能耐，看來也不過如此啊。”
劉生再度舉起大刀，可過了一兩息，他忽地察覺到了不對勁。
他持刀的手莫名開始劇痛不止，表面上看起來一點事沒有，內裏卻好似有千萬只螞蟻在爬，瘋狂撕咬啃食著他的經脈。
劉生是名刀修，手比自個兒的命還要重要的刀修。
而這顧瓏分明是想毀了他的手。
意識到這一點的劉生一驚，登時憤然地看向顧瓏。
“你對我做了什麽”
“嗯”顧瓏眨了眨眼，好不無辜， “我有對你做什麽嗎”
都這種時候了，還擱這兒裝傻!
劉生急了，雙眼猩紅怒道: “你瘋了嗎，交流大會有規定，切磋交流向來都是點到為止，不可傷人性命，你敢違背規則不成”
“是這樣子的麽”雪白色的靈氣滯了一瞬。
見狀，劉生心下一喜。
果然，小丫頭片子還是太年輕了，隨便一嚇就能被輕輕松松給唬住。
劉生正打算趁著這個間隙反攻，卻見顧瓏朝他勾了勾唇，充滿歉意地說道。
“不好意思噢，裁決長老講規則的時候我在睡覺，完全沒有聽到誒。”
言外之意就是，不知道的東西就不用遵守了。
“更何況，剛剛說要宰了我，傷人性命的，是你才對吧”
看著少女天真爛漫的笑容，劉生心道不妙。
果然，那見了鬼的靈氣覆又沖他而來。
劉生不敢再正面迎上，生怕又重蹈覆轍。
於是先閃身避開直直朝他襲來的靈氣，同時大喝一聲，揮刀從側面直逼顧瓏。
然而那些靈氣卻像是在他身上下了追蹤符似的，與他擦肩而過後，立馬又掉頭攻了回來。
想要再躲肯定是來不及了，劉生咬咬牙，在被靈氣擊中之前，奮力向前揮出了一道刀氣。
目標是，顧瓏的腳踝。
兩人此時的距離逼得很近，這刀氣基本上必中無疑。
劉生的臉上不由得浮現出了一抹病態到近乎癲狂的笑容。
既然顧瓏想毀了他的手，那她也別想好過。
雖然不知道這臭丫頭施是的何種邪門的術法，但幾番交手下來，他確定顧瓏的修為只有練氣無疑。
就憑練氣期修士那孱弱的身體素質，絕對不可能承受得了他這一擊。
但——
那刀氣的確命中了顧瓏的腳踝，血色漸漸滲透了雪白鞋襪，宛如漫天雪地裏盛放了朵朵血花。
可顧瓏的臉上卻沒有出現任何劉生希望看到的，與他一樣痛苦的表情。
她只是低下纖長眼睫，似三歲孩童初見糖葫蘆時，歪著腦袋，用好奇探尋的目光端詳了一會兒自己受傷的地方。
幾息後，便若無其事地重新擡起了頭來，那些靈氣再次聚集躍動在她指尖，蓄勢待發。
至此，劉生扭曲的表情中終於出現了一絲崩潰的裂痕: “這，這怎麽可能”
哪有人受了傷之後，連眼睛都不帶眨一下的她都感覺不到痛嗎
這他還打個雞毛啊。
劉生想也不想便扭頭看向裁決席，正要開口認輸，卻突然驚恐地發現，他連一個音節都發不出來了。
轉頭，顧瓏已笑瞇瞇地一步步朝他走來。
她分明沒有開口說話，也沒有用密音入耳，但劉生莫名覺得，自己好像讀懂了她的意思。
[既然狗嘴裏吐不出象牙來，那就索性不要再說話好了。]
越來越多的靈氣滲透進劉生的身體裏，看起來像是顧瓏的攻擊對身為築基期修士的劉生完全不起作用。
只有劉生自己知道，他的雙手早已筋脈寸斷，那些靈氣甚至已經開始撕咬起他的血肉來。
伴隨著“錚——”的一聲悶響，劉生手裏的大刀霍然落地。
看臺上的人不知道究竟發生了什麽，對於他們來說，除了顧瓏的腳踝被劉生所傷之外，整場比試下來，都看得人雲裏霧裏。
不過人盡皆知的一點是，對於一名刀修而言，武器離手，就是輸的象征。
更何況顧瓏已閃身來到劉生跟前，微微俯下了身來。
看起來像是要趁著劉生毫無還手之力的空檔，徹底終結掉這場莫名其妙的比試。
就在所有人都以為這場勝利已經非顧瓏莫屬的時候，令人意想不到的一幕發生了。
只見直起身來的少女忽然擡起了手，向臺上的裁決長老示意。
“請問，現在我可以認輸了嗎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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夕陽隱去最後一點餘暉，皓月慢慢爬上枝頭。
好不容易從交流大會上離場，小龍迫不及待地趕回到東軒閣: “祁白師兄。”
兩個房間裏都沒找到想見的人，小龍凝起眉心，毫不猶豫地推門而出，轉頭打算去禁閉室撈人。
未曾想險些與一個堅實硬朗的胸膛迎面撞個滿懷。
那人的反應更快，先一步擡手擋在小龍額前，替她免去了這一遭。
停留在額心的觸感微涼，同時帶起一陣攜有清淡冷杉香的風。
嗅到熟悉的味道，小龍眉心驟松。
雙手立馬覆上顧祁白的大掌，輕輕往下一扒拉，一雙靈動有神的剪水秋瞳就這樣露出來，彎翹著的眼角眉梢瞬間染上明艷笑意。
“祁白師兄!你沒事吧”
她握著顧祁白的手，將將停在自己的唇前。
說話間，溫熱的呼吸便直接打在了顧祁白的掌心間，似有柔軟羽毛拂過，惹出的癢意很難不令人浮想聯翩。
顧祁白神色自若地垂斂下眸子，濃密的鴉睫覆在眼瞼之上，落下一片陰翳。
他手掌順勢而下，撫上小龍面頰，很自然地捏了捏。
“我能有什麽事”
小龍歪頭，熟稔地蹭蹭顧祁白的大手: “那個青林禾不是要挑戰你麽”
“我不是也已經認輸了”顧祁白勾唇反問道，散漫笑意卻不達眼底。
“倒是小龍你——”
一邊說著，顧祁白掌心後移，手扶在少女後頸，墨黑色靈氣瞬間親昵地纏上去，乍一看，就像是與小龍的烏發融為了一體。
他微瞇了下眼，幽深眸光落在小龍略微有些蒼白的臉上: “靈氣怎的變得這麽薄弱了”
甚至身上還多了縷別人的靈氣氣息。
小龍渾不在意地摸摸鼻尖: “噢，我正想和你說這個呢。”
“我被抽簽選中，跟青滇宗的人打了一場。”
“本來想跟祁白師兄你一樣直接認輸的，但是那人出言不遜，我聽著實在生氣，索性就把他給教育了一頓。”
“不過我聽說交流大會的勝場數會影響最後的結果，所以把那人打倒之後，我就直接認輸了。”
“這樣的話，既教訓了那個人，也沒讓元仙宗的人撈到任何好處，怎麽樣祁白師兄，我是不是很聰明”
小龍雙眸亮亮，滿眼寫著“要誇誇”三個字。
顧祁白沒有回答。
他沈默地牽過小龍的手，與之十指相扣，冰冰涼涼的靈氣便沒進小龍的肌膚裏，並迅速傳至四肢百骸。
就這樣輸送了好一會兒靈氣，顧祁白才低聲開口問道: “這樣會不會不舒服”
“不會呀。”紅潤血色漸漸浮上小龍面頰，她懶洋洋地打了一個哈欠，將睡不睡的姿態宛如一只慵懶的貓兒。
“舒服得我都想直接睡一覺了。”
她很久沒有像今天這樣毫無節制地透支過靈氣了，按理說，想要恢覆到全盛狀態的話，得穩定吸收個日月精華好幾天。
不過，現下有顧祁白幫她，那就是另外一碼事了。
嗚。
擺爛真好。
顧祁白真好。
“是我們小龍本來就想睡覺吧。”顧祁白終於輕笑了聲。
他並不懷疑，如果不是他現在還在給小龍輸送靈氣，這小貓兒估計早就化作一只樹袋熊掛他身上，毫不設防地睡過去了。
小龍彎眼笑笑，也不替自己反駁。
她不忘體貼地拍拍顧祁白: “祁白師兄，你不用一直幫我傳的，你自己也才築基，沒有多少靈力。我現在都已經感覺好多啦。”
回答她的是一刻不停，源源不斷湧入她體內的靈氣。
靈氣通常都像主人，可當顧祁白的靈氣漫過小龍的經脈時，給人的感覺卻是暖洋洋的。
舒服得像是冬日雪地裏的一簇篝火，寒涼雨夜裏的一豆紅燭。
小龍索性不再說話了，心安理得地接受起顧祁白的幫助。
不知過去了多久，就在小龍睡意漸濃時，忽聽顧祁白低沈微涼的嗓音落在耳側。
“怎麽受傷了”
聞言，小龍昏昏沈沈的腦袋倏地清醒，她睜開眼，順著顧祁白的視線望去。
鞋襪上的血跡早已幹涸，小龍楞了楞才回想起這傷究竟是怎麽來的: “噢，這個啊。”
“是我適才跟人比試的時候不小心傷到的。”
顧祁白盯著那一處惹眼的紅，似浸了墨的深邃眸底漸漸蒙上一層冷意。
語氣倒是依舊溫溫柔柔的: “疼嗎”
小龍頗為認真地感受了下。
“剛剛沒什麽感覺，不過經祁白師兄你這麽一說，好像又有那麽一點點疼了。”
小龍怕疼，所以哪怕確信在儲物袋裏諸多寶貝的加持下，劉生絕對不可能是她的對手，也提前服用了麻神丸。
她深知麻神丸的神奇功效，以至於在那道刀氣沖她而來時，她壓根躲都懶得躲。
只是現在藥效差不多過去了，皮肉被刀氣硬生生割破的痛意自然也就慢慢回湧了上來。
“不過沒關系——”這點痛她還是可以忍受的。
小龍來不及說完，忽地淩空。
是顧祁白托著她的臀部，將她整個人輕輕抱了起來。
小龍始料未及，連忙伸手環住顧祁白的脖頸，躍動的心跳不自覺快了幾分。
這樣的姿勢下，她勉強能比顧祁白高出小半個頭來。
低頭，映入眼簾是的顧祁白清俊冷絕的眉眼，男人的薄唇微微抿著，令他身上那似有若無的淡漠疏離感更重了幾分。
小龍眨巴眨巴眼，後知後覺地意識到似乎有哪裏不太對勁。
她慢慢俯身湊到顧祁白耳邊，小小聲地問道。
“祁白師兄，你是不是不太高興呀”
不知是少女呼在耳邊的熱氣惹得人心癢，還是怕她會不小心從身上掉下去，顧祁白扶在少女背間的手收緊了些。
他沒有回答，抱著小龍徑直進了屋內。
將人穩穩放到椅子上坐好後，顧祁白單膝跪在小龍面前，極輕極慢地褪去了沾了血的鞋襪。
再握住小龍白皙的腳踝，放到了自己另一邊的膝蓋上面。
他向小龍攤手。
小龍沒明白: “什麽”
“逍遙散。”
小龍這才恍然。
和給自己上藥時的百般敷衍不同，顧祁白接過藥瓶，密黑的睫羽低低垂著。
白色粉末輕輕灑在小龍腳上的傷處，一寸一寸，塗得格外仔細。
將藥粉全部抹勻之後，顧祁白又俯身靠近傷口處，極其輕柔地往上面吹了吹氣。
就像很久很久以前，他曾對小龍做過的那樣。
做完這一切，顧祁白才語氣隨意地提起: “小龍可還記得，和你打的那人叫什麽名字”
小龍很喜歡顧祁白幫她呼呼傷口時留下的微涼感覺，她坐在椅子上，繾綣困意再度襲來。
自然也就沒做他想: “唔，沒記錯的話，應該是叫什麽劉生。”
顧祁白聽後神色自若，只回以淡淡一聲“好”，仿佛這真的只是他的隨口一問罷了。
他站起身來，將藥瓶放到一邊，順手揉了揉小龍的腦袋: “藥上完了，小龍先休息一會兒吧。”
“我出去一趟，有些事要處理。”
“什麽事呀，”小龍困惑地眨眨眼， “都這麽晚了，不能留到明天再說麽”
去會會某個不要命的東西。
這話自然只留存在顧祁白心裏，沒有直接說出來。
他答非所問道: “小龍覺得，昨晚那只燒鵝的味道可還過得去”
“豈止是過得去。”小龍的註意力瞬間就被這短短的一句話轉移。
她眼睛亮亮，毫不吝嗇自己的誇獎: “又香又嫩，汁水也多，可好吃啦。”
“是麽”顧祁白彎唇輕笑了下。
提及吃的時，小龍永遠都是這樣一副鮮活的模樣。
他逗小貓兒似的勾勾小龍下巴，狹長的桃花眼裏蘊著足以令人沈溺的溫柔。
同時也很好地掩蓋住了潛藏在那眸底的森冷寒意。
顧祁白捏住小龍的下巴，順勢向上擡起，而後在那雙殷紅的柔軟唇瓣上落下了蜻蜓點水的一吻。
“那小龍且等我一會兒，我很快就解決完了。”
“屆時再帶一只回來給小龍解解饞，可好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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